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仆所藏仇池石,希代之宝也,王晋卿以小诗借观,意在于夺,仆不敢不借,然以此诗先之1092年 北宋 · 苏轼
 押词韵第十五部 创作地点:河南省开封市
海石来珠浦,秀色如蛾绿。
坡陀尺寸间,宛转陵峦足。
连娟二华顶,空洞三茅腹。
初疑仇池化,又恐瀛州蹙。
殷勤峤南使,馈饷淮东(仆在扬州程德孺岭南解官,以此石见遗。)
得之喜无寐,与汝交不渎。
盛以高丽盆,藉以文登(仆以高丽所铸大铜盆贮之,又以登州海石如碎玉者附其足。)
幽光先五夜,冷气压三伏
老人生如寄,茅舍久未卜。
一夫幸可致,千里常相逐。
风流贵公子,窜谪武当谷。
见山应已厌,何事夺所欲。
欲留嗟赵弱,宁许负秦曲。
传观慎勿许,间道归应速。
刘宜翁使君1095年 北宋 · 苏轼
 出处:全宋文卷一八九一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四九、山林经济籍·卧游录、古今游名山记、《古今尺牍清裁》卷五三、《古今图书集成》神异典卷二一七 创作地点:广东省惠州市
轼顿首,宜翁使君先生阁下:秋暑,窃惟尊体起居万福。
轼久别因循,不通问左右,死罪!
死罪!
愚闇刚褊,仕不知止,白首投荒,深愧朋友。
然定命要不可逃,置之勿复道也。
惟有一事,欲谒之先生,出于迫切,深可悯笑。
古之学者,不惮断臂刳眼以求道,今若但畏一笑而止,则过矣。
轼龆龀好道,本不欲婚宦,为父兄所强,一落世网,不能自逭。
然未尝一念忘此心也。
今远窜荒服,负罪至重,无复归望。
杜门屏居,寝饭之外,更无一事,胸中廊然,实无荆棘
窃谓可以受先生之道
托里人任德公亲致此恳。
古之至人,本不吝惜道术,但以人无受道之质,故不敢轻付之。
轼虽不肖,窃自谓有受道之质三,谨令德公口陈其详。
伏料先生知之有素,今尤哀之,想见闻此,欣然拊掌,尽发其秘也。
幸不惜辞费,详作一书付德公,以授程德孺表弟,令专遣人至惠州
路远,难于往返咨问,幸与轼尽载首尾,勿留后段以俟愤悱也。
或有外丹已成,可助成者,亦望不惜分惠。
迫切之诚,真可悯笑矣。
夫心之精微,口不能尽,而况书乎?
先生笔端有口,足以形容难言之妙,而轼亦眼中无障,必能洞视不传之意也。
但恨身在谪籍,不能千里踵门,北面抠衣耳。
葛稚川以丹砂之故求句嵝令,先生傥有意乎?
峤南山水奇绝,多异人神药,先生不畏岚瘴,可复谈笑一游,则小人当奉杖屦以从矣。
昨夜梦人为作易卦,得《大有》上九,及觉而占之,乃郭景纯许迈筮,有「元吉自天祐之」之语,遽作此书,庶几似之。
其馀非书所能尽,惟祝万万以时自重。
不宣。
钱济明(七)1101年 北宋 · 苏轼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○一 创作地点:江苏省扬州市仪征市
某启:忽闻公有闺门之戚,悲惋不已。
贤淑令人久同忧患,乍失内助,哀痛何堪。
人生此苦,十人而九,结发偕老,殆无而仅有也。
惟深照痛遣,勿留胸次。
令子哀疚难堪,惟当勉为亲庭节哀摧慕。
本欲作慰疏,适旅中有少纷冗,灯下倦怠,不能及也。
千万恕察。
某若居住常,即自与公相聚;
若常不可居,亦须到润与程德孺相见。
公若枉驾一至金山,又幸也(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五三。)
慰:原缺,据《七集·续集》卷六、《外集》卷七九补。
程德孺(二以下俱北归) 北宋 · 苏轼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一○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五六
近蒙专使至虔,远致时服寝衣之馈,寻附启布谢,必达
比日起居佳胜,眷爱各康健。
某候水过赣,今方达南康军,约程四月末间到真州
当遣儿子迈往宜兴取行李,某当泊船瓜洲以待之。
不知德孺可因巡按至常、润,相约同游金山否?
患难之馀,老兄弟复一相聚,旷世奇事也。
可不略喻及。
馀万万自重。
子由(八 以下俱北归)1101年 北宋 · 苏轼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二一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六○、《东坡事类》卷六 创作地点:江苏省扬州市仪征市
子由弟:得黄师是遣人赍来二月二十二日书,喜知近日安胜。
兄在真州,与一家亦健。
行计南北,凡几变矣。
遭值如此,可叹可笑。
兄近已决计从弟之言,同居颍昌,行有日矣。
适值程德孺金山,往会之,并一二亲故皆在坐。
颇闻北方事,有决不可往颍昌近地居者。
事皆可信,人所报,大抵相忌安排攻击者众,北行渐近,决不静耳。
今已决计居常州,借得一孙家宅,极佳。
浙人相喜,决不失所也。
更留真十数日,便渡江往常。
逾年行役,且此休息。
恨不得老境兄弟相聚,此天也,吾其如天何!
然亦不知天果于兄弟终不相聚乎?
士君子作事,但只于省力处行,此行不遂相聚,非本意,甚省力避害也。
候到定叠一两月,方遣迈去注官,迨去般家,过则不离左右也。
葬地,弟请一面果决
八郎妇可用,吾无不可用也。
更破千缗买地,何如?
留作葬事,千万勿徇俗也。
林子中病伤寒十馀日,便卒,所获几何,遗恨无穷,哀哉!
哀哉!
兄万一有稍起之命,便具所苦疾状力辞之,与迨、过闭户治田养性而已。
千万勿相念,保爱保爱!
今托师是致此书。
子由(九)1101年 北宋 · 苏轼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二一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六○、康熙《眉州属志》卷五 创作地点:江苏省扬州市仪征市
程德孺兄弟出银二百星相借,兄度手下尚未须如此,已辞之矣。
德孺兄弟意极佳,感他!
感他!
数日热甚,舟中挥汗写此,不及作诸侄书,且伸意
夫人晚年,更且慎护,勿令少有疾,副子孙意。
五郎妇,更与照管慰安之,便令五郎往般挈也。
八郎续亲极好,但吾侪难自言,可托人与说。
师是已除太仆卿,恐遂北行,兄不能见。
又恐其来省母苏州,若见,当令人探其意也。
少留真,欲葺房缗,令整齐也。
五娘、七娘近皆得书,与孙皆安。
胡郎亦有书来,甚安,行见之矣。
文九作书写字精好,无劳问讯。
伯翁可喜,符亦卓卓,报二姊知。
程德孺(一) 北宋 · 苏轼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三○
轼启:春中□□□□必达
久不闻□,渴仰增积。
比日履兹馀□,尊候何似?
眷聚各无恙?
轼蒙庇如昨。
二哥□春□□□有书问往还,甚安也。
子由不住得书。
甚健。
会合何时?
惟祝倍万保啬。
不宣。
轼再拜德孺运使金部老弟左右。
七月廿六日
按:故宫博物院藏原帖。又见《景苏园帖》(湖北美术出版社影印本)。
邳彤之元1100年 北宋 · 苏轼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六五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六五、《历代名贤确论》卷四八 创作地点:广东省韶关市
王郎反河北,独钜鹿信都世祖坚守。
世祖既得二郡,议者以谓可因二郡兵自送,还长安
邳彤不可,以为:若行此策,「岂徒空失河北,必更惊动三辅。
公若无复征战之意,则虽信都之兵,犹难会也。
何者?
公既西,则邯郸之兵,不肯捐父母、背城主而千里送公,其离散逃亡可必也」。
世祖感其言而止。
苏子曰:此东汉兴亡之决,邳彤可谓之元臣也。
景德契丹之役,群臣皆欲避狄江南西蜀
莱公不可。
武臣中独高琼与莱公意同耳。
公既争之力,上曰:「卿文臣,岂能尽用兵之利」?
莱公曰:「请召高琼」。
至,乃言避狄为便。
公大惊,以为悔也。
已而徐言,避狄固为安全,但恐扈驾之士,中路逃亡,无与俱西南者耳。
上乃大惊,始决意北征。
琼之言,大略似邳彤,皆一代之雄杰也。
苏程庵铭(并引)1094年 北宋 · 苏轼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九八五、《苏文忠公全集》卷一九、云卧纪谈、《文章辨体汇选》卷四五三、《东坡禅喜集》卷四、同治《韶州府志》卷二六、光绪《曲江县志》卷一六 创作地点:广东省韶关市南华寺
程公庵,南华长老辩公为吾表弟程德孺作也。
吾南迁过之,更其名曰苏程,且铭之曰:
辩作庵,宝林南。
程取之,不为贪。
苏后到,住者三。
苏既住,程则去。
一弹指,三世具。
如我说,无是处。
百千灯,同一光。
一尘中,两道场。
齐说法,不相妨。
本无通,安有碍。
程不去,苏亦在。
各遍满,无杂坏。
资政殿学士范公墓志铭绍圣元年七月 北宋 · 范祖禹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一五五、《范太史集》卷四四、《名臣碑传琬琰集》中卷二九
绍圣元年四月,诏以资政殿学士太中大夫、知河阳范公知河南府留守西都
既拜命,闰月壬申,以疾薨于河阳府居之正寝,年六十有五。
讣闻,上辍视朝一日,赙恤有加,以右银青光禄大夫告公第。
其年七月己酉,葬河南偃师县洛南乡土中村天池原。
范氏之先,本家长安,唐末避乱徙,为成都华阳人
公讳百禄,字子功
曾祖讳璲,赠太保
祖讳度。
太师
考讳锴,以卫尉寺丞致仕,赠太尉
曾祖妣张氏,祖妣李氏、庞氏,妣郭氏,追封嘉、唐、昌国太夫人
太尉五子,先公中大夫为长,公其季也。
少颖悟秀拔,力学不舍昼夜。
季父忠文公文章为一世所宗,太尉携公入京师忠文奇之,曰:「廊庙器也」!
年十六,游太学诸生少之,已而文词声名在千百人上,众乃惊服。
进士中第,释褐为应天府楚丘主簿
涡河役民夫数千人,公拊循爱养,不一月工毕。
县人德之,相与为佛事三日为公谢。
以荐者为怀州武德令。
丁太尉忧,服除,调绵州龙安,迁秘书省著作佐郎
举才识兼茂明于体用科。
治平中京师大水,制策降问,时执政方议尊濮安懿王,公对以:「《五行传》:简宗庙,废祭祀,则水不润下。
汉孝哀共王,而河南、颍川大水;
孝安尊德皇,而京师及郡国二十九大水;
孝桓尊崇皇,而六郡地裂,水涌井溢。
又曰:「大宗隆也,小宗杀也;
天地宗庙之祀重也,门内之私轻也。
宜杀而隆之,宜轻而重之,则不得于先王之礼;
不得于先王之礼,则不得于人心;
不得于人心,则不合于天意。
此变异之所从来也」。
又陈十二事以劝上德。
考官第策入三等,英宗亲览嘉叹,欲不次用之,为执政所恶,迁一官,以秘书丞彭州濛阳县
国朝制策,三等惟吴育、苏轼及公,凡三人焉。
昌国忧,终丧,知开封府咸平县
御史中丞邓绾举公御史,召对,固辞,神宗从之,擢提点江南东路刑狱。
发运司应诏于江、池等州市木修金明池桥梁,郡县以户等科之,民以为患。
公奏曰:「陛下勤俭之德出于天纵,今有司乃以方土所无有而求市于民,恐官吏督责,或有不堪其求者矣」。
诏即罢之。
利州路
阆州两税外有新税,自唐僖宗优山南,免其税,移之阆中,由是山南轻而阆重。
公请免新税归山南。
利守用武臣,有周永懿者以赃虐败,公又言:「至道前文臣知利州,其后以右职兼监益、利兵,辖文、龙边界,令领郡政,名实两失。
乞选文臣知州,而武臣监路分兵,则名分正,事任一,皆如所请。
泸夷犯淯井,官军覆败,选部使者经画其事,徙公梓州路,加直集贤院
既而检正官熊本察访,专节制,使者听于军所。
罗个墓夷数千人穷蹙请命,禅将贾昌言贪功,欲屠之。
公谕以杀降之祸,未听,亟见,谓之曰:「活千人者子孙必封,彼以穷归我,而君将歼之乎」?
矍然,遣属官程之元持檄畀昌言,受其降。
召还,同知谏院
岁荒民流,公三上奏乞以清閒之燕召政府大臣,诘其所因,使各书以对所以劳徕安辑之策。
又言:「民方困苦,而定令未已,有手实告匿之法,有保甲给请之制。
臣谓治务有先后,理势有缓急。
今不先安民,而亟欲行法,前日之令固有未便,设复为此而至于扰,则周之馀黎,不殆乎靡有孑遗也哉?
乞以臣前后奏疏谕大臣,使讲求今日之急务,收还法令之未便者,以救将死之民」。
公在言路,不为讦激,明庭小事,有所不言,所言多天下大计。
上亦以是知之。
时郡县常平或不知发,或增价与民争籴,或自为闭籴之令。
河南开封诸邑不恤荒凶,而督累年逋负;
决河淤田,而平原沃壤反有浸灌之害,公悉以闻。
又论手实法曰:「造簿手实,告匿有赏,为是法者,欲民之均,推而行之,恐必不如法意,而至于骚动,比生民治乱之所系也。
》虽有手实之文,而未尝行,盖谓使人自占,理必不尽;
而明许告言,则家家有告讦,人人为仇怨,礼义廉耻,其可得乎?
设若役钱由此暂均,而使四维乖失,所损孰大」?
其后手实竟罢。
常平法行,郡县吏有诖误,辄以罪去。
公奏曰:「立法之始,既要之以谨严;
成物之终,宜济之以宽易。
请薄其罪,使得自新。
五路兵置三十七将,选拔或非其人,事任过重,且许辟召布衣为参谋
公上疏曰:「今大将未命,而已除将佐
有以勋荫恩泽用;
有以瘝败收;
有未尝历边任、经战阵;
有以故群盗得官,而才无闻;
有碌碌无他能,适以幸会;
有微功而迁官。
愿详覈其素若功,与夫举者当否之实,校其所长,参而伍之。
又列其甚无状者十有四人姓名以上,且曰:「付之新格,责以训练,给铜符以备差法,赐铠甲以宠军容,所在长吏不得而预。
然匪人十数,粗暴之才。
虽一夫之勇,但可为人指踪,而未可莅众也,况又委之辟使臣,许以察官吏?
小人处此,民有乖忤,识虑无取,纪律不明,五千之兵,何所不至?
乞依畿县旧制,将佐专部分教阅,馀即付之州县,而罢参谋
上善其言,皆见施行。
选人郑侠上书言事,语狂悖,付谏官、御史杂治。
公请对,奏曰:「连逮者众,或可宽宥。
愿谕治狱之臣,戒其延蔓」。
帝览奏,色厉曰:「侠詈朕」!
公对:「侠狂生,安足为陛下轻重?
以天地之造,诚能容贷,适足以增重圣德」。
帝改容嘉纳,诏趣具狱。
执政有忌公者,绌谏官班以沮之。
公奏曰:「国朝两省官不必正员,行其事则立其班,所以明分职、厉官守。
修起居注直舍人院则缀两省知谏院则绌而不与」。
诏如旧,执政愈不悦。
会公与御史治赵居狱,妖人李士宁尝以仁宗御制诗赠居母,有后族意,及许与刀,饰以龙。
方讯鞫,而宰相素与士宁厚善,御史徐禧言公锻鍊士宁罪。
公奏:「士宁荧惑愚妇狂童,以致不轨,当诛无赦。
纵出有罪,以媚大臣,不可以任风宪」。
朝廷以御史和杂、枢密承旨辨曲直,主者直,公坐落职、夺一官,监宿州酒税。
久之,上察其非罪,就除提点淮南东路刑狱,徙知唐州
官制行,为司门郎中,迁吏部
元丰七年,除起居郎
明年,召试,迁中书舍人
司马温公议复差役法,公谓温公曰:「熙宁初,某为咸平县,役法之行,罢开封牙前数百人,而民甚悦。
其后有司求羡馀,务刻剥,为法之害。
今第减出泉之数,以宽民力可也」。
温公不从。
及议郡县吏因差役受赇,从重法,加等配流,公押刑房,固执不可,且谓:「乡民被徭役,今日执事而受赇,明日罢役,复以财遗人。
既以重法惩之,将见当黥衣赭充塞道路矣」。
温公曰:「微公言,几为民害」。
遂已之,是年冬,使辽,接伴萧祐曰:「南朝皇帝何以乐」?
公曰:「崇高富贵,复何言哉」?
又曰:「打围飞放否」?
公曰:「无有也。
上日出视朝,近臣奏事,百官各以其职进。
已而御便殿,召儒臣讲读经史。
燕息则览中外章疏,以修政事。
此所以为乐也」。
叹服。
次会同馆说仪制,公为右番,国信使引左番,而不问皇帝圣躬。
公曰:「仪未尽也,何独问太皇太后而不及皇帝?
必正之乃可」。
馆伴梁援曰:「此万世法,不可改」。
公曰:「是岂可为法者耶」?
反覆诘问,敌屈而从之,遂两宣问。
使还,权刑部侍郎
有以强盗及故杀、斗杀情可矜者谳于朝,法官援例贷免,而温公谓宜论死。
公请间言之,温公曰:「强盗可悯也,杀人不死则法废矣」。
公以书辨之曰:「谓之杀人则可,制刑而谓之不疑、原情而谓之无可悯,则不可。
今予之死,则二杀之科自是无可疑与可悯者矣。
天下之狱岁以万计,如是而杀之,则死者不亦多乎」?
温公复书曰:「斗而救死,尚可贷也。
因田稼而杀人,牵牛蹊田,夺之牛且不可,况杀人乎?
介甫鹌鹑狱也」。
公又曰:「昔楚子灭陈而县之,申叔时恶其灭人之国而欲复之也,故有蹊田之譬,设有此讼,不过还之牛而息讼矣。
今也,初无杀之之心,非若利于得牛而有之也,遂寘之死,与还之牛岂不异乎?
恐遂为例,则差之毫釐,后将噬脐,其可得耶」?
温公不能夺,卒从之。
朝廷以公议狱持平,真拜刑部侍郎
先是,元丰八年冬,诏天下奏狱不当谳者案其罪。
有司重请谳,断刑峻密,至有枉情以合法者。
公奏曰:「熙宁之令,非疑虑与可悯而辄奏者免駮勘。
至元丰删去之。
去年诏书不得用例贷配,有不当即奏劾,自是官吏畏罪,不惮论杀」。
因以元丰六年元祐二年冬十月终死者、贷者之数以闻。
明年奏狱,门下省多駮正,当贷者皆欲杀。
公屡以告,不可;
退又与执政书论之,执政不从。
大理官亦以书勉公从执政意,公复书责之。
执政怒,言于上,有诏例在有司者收还中书,置检例官二人,使议去取,阅刑部大理所奏疑虑若可悯、情法轻重之状有异同,各以上。
公自以不得其官。
三奏乞外任,不许,上疏极论其事。
疏奏,悉如公请,既宥诸囚,而例复归刑部
自是中外奏谳无所避,如执政前所欲杀者皆得拟例从贷免。
逮今八年,其所活不可胜计矣。
吏部侍郎
右选官冗累,岁乃得调,既赴官,而宗室许占射,成资即罢去为筦库者,患之。
公奏请宗室员外置,不独恩厚公族,且使在官无非次替移之怨。
时患员多无以注,公检索诸路久阙员而州不以报者百馀所,亟补之,人情悦服。
外选所以便远官,久而有侥倖,公请用集注法,人皆以为宜。
领详定省寺敕令。
公患吏胥猥冗,议加澄汰,以白宰相
宰相遽欲废其半,公不可,曰:「失职者众,法必不行,莫若以渐销之。
自今犯法及死亡皆勿补,不数岁,所减过半矣」。
宰相不从,于是胥吏之去者怨讟嚣然,至有弃妻子,冻馁而死者。
吏额书成,赐金帛,公固辞,朝廷从之。
初,元丰四年,河决小吴。
元祐初水官请于北京之南开孙村口引河还故道。
宰相主之,朝论异同不决。
三年,命公与给事中赵君锡同行视。
公历东西二河,观地形,究利害,而东流高仰,北流顺下,河不可回。
中途即驰奏。
黎阳,阅旧牍,得神宗诏都水使者李立之曰:「河决小吴,东流故道已淤高,理不可塞。
宜勿复闭决口,俟见大河归纳,修立提防」。
公又以所得先帝诏书并陈之。
宰相多以回河为便,见公奏,不悦。
既还,尚书省以诏旨问利害,且谓大河东流为中国之险要,自大吴决由界河入海,既坏塘泺,又界河淤浅,则河必北流注敌界,失险阻之限。
公奏曰:「塘泺虽有限河之名,而无禦敌之实。
今之塘水,又异昔时,浅足以蹇裳而涉,深足以维舟而济。
塞冰坚,尤为坦途。
沧州等处,商胡之决,即已淤淀,今四十二年,迄无边陲之警,亦无人言以为深忧。
自回河之议起,首以此为辞,是欲动朝听、烦圣虑。
若谓河注敌中,失险阻之限,是大不然。
何者?
大吴初决,水未有归,犹不北去;
今河流八年矣,入海遄迅,界河益深,诚不宜过虑。
设有此,则中国据上游,北人岂不虑乘流而扰之乎?
自古匈奴入汉之路,朝那、萧关、云中、朔方、定襄雁门上郡太原右北平之类,无险而不入,岂塘泺界河之足限也哉」?
及进对,二圣以公之言然。
退诣政事堂,大臣曰:「河不北去,可必否」?
公曰:「累章论列,如之何不可」?
又十数日,而未有定议,公再上疏极陈其不可,且谓:「本朝河决必塞,已塞复决,未尝复回于故道也。
今河行大岯之西,至于衡漳,北过洚水,至于大陆,趋徒骇,分注木门,由阎官道会独流口,入界河,东归于海,合禹之迹,前人欲为而不可得者也。
元丰以前,未有回河之论,八年以后,乃有横议,王孝先、俞瑾辈缘旁以自进尔。
臣既案视,究见利害,而大臣廷议,踰月未决,臣窃惑之,况小吴之决,先帝神几睿断,不下堂而见万里之外,顺天地高卑之性,知百川脉络之理,明诏中出,藏在有司,大略以故道淤高,理不可复,更不修塞。
远近心服,人无异论。
今一孝先,乃敢妄议。
乞罢修河司,以省大费,正孝先、瑾之罪,以明典刑」。
疏入,即降付外。
诘朝,执政奏事,二圣谕以亟罢河役,诏下如公奏。
初,欲为是役,调夫费财,其用不赀,县官所不能给,科率调发,出于六路百馀州之民,欲以冀幸不可必成之功而成之,且有后灾。
公独抗权彊、绌众论,其事乃寝,以是为吏部久不迁。
五年三月,兼侍读
五月,除翰林学士
时初诏经筵官迩英讲读毕,留对,公首进言:「分别邪正,自古所难,唯察言观行,考其事实。
所谓正直之人,或天资亮直,或家世忠义,或有报国,或自立名节,所谓奸邪之人,或逢迎上意,或希合权贵,或性识颇僻,或冀望宠利。
凡此二端,其情非一,不可遍举」。
于是疏其条目,导人主以某事者为公正,某事者为奸邪,以类相反,凡二十条,愿留圣意。
推此事类,以观人情,则邪正可分,而聪明无惑矣,上深嘉纳。
公每进读,凡所以启迪人主,皆仁义之意,与夫前古治乱安危之迹。
其说以修身正心、任贤容谏、慎赏罚、重守长、劝农、安边恤民为要,皆见于章疏。
至于造膝面启,必反覆陈之。
岁旱,以仁宗宝训三事进,且请诏臣僚直言得失,罢五月朔视朝以避正殿,诏太官减膳以示贬损。
又曰:「因灾异求直言,仁祖圣谟也。
陛下即位之始,尝降诏求言。
逮今五六年,一日万几,四海九州之广,岂无一夫不获、一事失当?
形于人言,从而修之,下可以感人心,上可以消天变,可不务乎」?
高丽屡入贡,所在不无烦扰,公奏:「待之之礼,宜损于前。
俟其欲辞,勿复留止,且不遣报使,使天下晓然知陛下以安远为令德,不以来远崇虚名」。
元祐六年贡举,奏罢参详官。
龙图阁学士、权知开封府
始视事,留狱无虑千人,公审覈精敏,未及月,庭无留事。
凡为开封者多略细务,公独省民事如他州,日阅牒诉五百号。
未尽五月,盗贼畏,争讼息,狱无系者。
僚属请以圄空言,公曰:「千里之县,而无一人之狱,此上德所格,岂守臣之功耶」?
固请不听。
复召入翰林侍读,转对,援祖宗故事,幸国子监文宣王,召儒臣讲说,请上视学
从之。
七年六月,拜中书侍郎
既辅政,知无不为。
是岁郊祀,礼官议合祭,以《昊天有成命》为言。
公曰:「先帝定南北郊,辨天地之祀,此三代之礼也,奈何复欲合祭于圜丘乎?
《昊天有成命》乃祀天祭地,皆歌此诗,故曰:「郊祀天地」,亦如《噫嘻》春夏祈谷于上帝,岂春夏亦合为一祭也哉」?
三省、枢府凡八人,唯公独为是说,争论不已。
公曰:「非天子不议礼,诸公岂可轻变耶」?
久之,辩于上前,宰执皆言:范某之言,礼经也,然上始郊祀,宜并见天地,公乃已。
熙河范育累奏,鄂特凌古酷暴,且久病,族帐怨叛,愿降附。
乞招纳河南八族,开拓数千里之地,坐获数十万之众。
大臣欲从之,公力争,言于上曰:「中国纳夷狄之叛,理固不顺。
今鄂特凌古未有过,温锡沁辈叛否未可知,若发兵应援,先伐鄂特凌古,降者不能必,而无衅者先动矣」。
大臣曰:「外事不可隃度,姑使专之,而责其成功」。
公曰:「此虽汉武闻之,亦不为也」。
初,公在翰林范育请以赵纯忠节度青唐,伐鄂特凌古,如拒抗即讨之。
公奏曰:「彼自相残,以来求哀,当从而绥之,示我恩信,此守在西夷之道。
岂可遣人刺候,闻有离贰,遂选置蕃官而代之耶?
安得听顺而受代也?
臣恐边臣之功未必毫发,待启夏国唇齿之隙、狼子不伏之心」。
及是再请,公独不从。
其后八族竟无降者,而鄂特凌古恭顺如前日。
又奏进筑舒策纳、密结中、龙川三城,大臣韪其谋,枢府亦欲连书以上。
公曰:「此必争之地,我既城之,贼马时出,居民岂得安全?
后欲弃之,则城费已甚,必不可与,边祸何时而息?
况版筑之初,蕃寇冲突,胜败未可知耶」?
公于禦边不欲生事,上多开纳。
水官阴为回河之计,增提防,进緷埽,公固守前议,又奏曰:「水官壅遏北流,岁月既久,洪流湍迅,安得不激射奔赴东流?
而东流不能吞纳,为祸必转大」。
不数月,东流决清丰,复北入内黄,而德清军实被水患,如公言。
公罢政之明年,朝廷又命中书舍人吕希纯、殿中侍御史井亮采同案视,亦无以易公之议,距公初使凡八年。
右相苏公稽留除书,以言者罢,公曰:「同省也,责不可逭」。
苏公制下,即待罪,累章请补外,以资政殿学士河中府,徙知河阳河南,寝疾,薨。
士大夫知公者,莫不哭之恸。
公天资纯良,内刚外和,始筮仕,慨然有经济之意。
及在言职,历侍从,位廊庙,所言所行,必穷尽义理。
好贤乐善,以人才为急,闻一善,喜若己有。
性清约,好施与,自奉养如寒士,而亲戚族属之贫者,丧葬嫁娶必待而后具。
与人交,始终如一。
立朝有本末,要之至诚而已。
尝语人曰:「吾于朋友未尝为欺也。
况事君乎」?
平生不畏彊禦,故多忤权势,无左右之助。
及大用,数可否事,论议不少贬,以是不期岁而罢。
好学,终身不释卷。
经术尤长于《诗》。
文章精醇典丽,有古人气格。
所著《诗传》二十卷、《文集》五十卷、《内制集》五卷、《外制集》三卷、《奏议》十卷。
娶赵氏,屯田郎中、赠金紫光禄大夫宗古之女,追封蜀郡夫人
再娶宋氏,职方员外郎端平之女,追封蜀郡夫人
七子。
祖德,右宣德郎勾当京东下卸司
祖修,右承务郎勾当嵩山崇福宫
祖述,右承奉郎勾当西京粮料院,祖羲,雄州军事推官知开封府祥符县
皆谨厚而文。
祖德、祖述屡荐试礼部,祖羲登进士第
祖和,右丞奉郎。
祖临、祖言未官,皆幼。
三女:长适邓州司法参军鲜于群,次未嫁。
孙男十三人:泽、湜、瀷、浃、测、洌、淢、渥、濈、涤、液、湒、激。
女十一人。
前葬,太学博士杜敏求状公行事,将上之太常史官,诸孤请铭诸圹中。
祖禹少受学于公,先公深友爱,常曰:「汝季父所为皆可法」。
上之视学祖禹与劝讲迩英
及公入侍,祖禹固避,不获命,父子先后读讲,或同进对,献纳左右。
公既辅政,祖禹继召为学士,恳避得请。
公出藩,上恩复申前命,与公同奉内朝凡五年。
及出守陕,将省公于洛,而薨。
讣至,何痛如之!
惟古之君子,论撰其前人之美,而铭之后世。
乃摭杜君之状,取其系朝廷大者,传信纪实,不溢不诬。
哭而铭曰:
惟我范氏,陶唐之裔。
蜀成都世显以儒。
公来造廷,英祖亲策。
言人所难,帝奖其直。
入补衮职,神考钦明。
蹇蹇匪躬,帝谅基诚。
置诸左史,以遗圣嗣。
赞书命,乃议祥刑。
于仁,必正于经。
河决而北,朔方其咨。
二圣命公,往视所宜。
行其无事,惟禹是师。
敷文禁林,入侍经幄
辨别忠邪,以裨圣学。
中书基命,考慎其人。
登贰宰司,帝属良臣。
公拜稽首,惟艰于兹。
在始慎微,庶终不隳。
事有可否,惟献替之。
秉义执德,匪石不移。
入辅出藩,四国其治。
天夺之年,不究厥位,有洛之南,实惟土中。
刻铭幽宫,以诏无穷。
制胜楼元丰元年八月 宋 · 董钺
 出处:全宋文卷一八三一
称天下至险之国,陆有剑门,水有瞿峡,设为两关,以扼秦楚之冲,一夫当关,百万之师睥睨而不敢进。
五代之乱,孟氏盗有其国垂四十年。
宋宅中土,开一统之运,而分遣王全斌出秦塞、刘光义率楚师,水陆并进,而两关俱不克守,俘伪昶于阙下。
顾天命人谋,有足胜其险者。
予尝客过剑门,徘徊周览,切叹太平之久而警备阔略。
及承夔部乏使,而瞿峡适在部中,其备往往加阔略于剑门
乃请于朝曰:夔州,古云安郡节度宁江军,旧治瞿峡之口。
景德中诏徙今治,距峡口才八里,实据上游,宜城夔以钤截其险。
寻既报可。
会东宫舍人程君德孺来同漕事,协济其谋。
大合役于熙宁十年春正月己巳,而考以夏四月甲午
未几,尚书司门郎王君仲祥夷陵选领州牧,行阅新城,以规画馀事。
得川圃故月台者屹倚城侧,因展广而增崇。
平接城面,而方楹横栋,经构大备。
内疏轩槛,以还月台燕游之旧,而外严敌具,以完壮形势。
一日,予三人者相与临登其上,四望群山,参差拱揖于云烟缥缈之际,而紫翠环合,以为女墙之卫。
面有白盐、赤甲、豆仓、胜巳、卧龙、马岭之列,峭崒凌空而直上,断阙偃半而平削。
至于猱蹊鸟径,高下隐显于荒苔秀蔓之间。
南顾江流,远经益都旁郡,而斜引嘉陵之源,杂汇以蛮乡㺐社涧谷崖窦奔冲滴沥之馀,而夹以东西二瀼,以当三面之壕。
而有三钩之锁,八阵、龙脊之滩,与夫滟滪、马襆之变,怒声激石而汹涌,晴影随波而摇曳。
至于渔舠商舸,往来出没于穷濆窊渘之侧。
呜呼,江山之胜不亦尽得之乎?
是在物者也。
因而言曰:「物有胜形,人有胜几。
形,吾所以致用于周旋指顾之内,而几,吾所以应变于无形不测之外。
夔为一路都会,而领州牧者昔用武人,近易文吏,乃总一十三郡甲兵盗贼之政,盖当左右全蜀之口。
而蜀之郡邑类夷汉错居,而负恃险阻,易生奸孽,比尝觇伺罅隙,或肆侵剽。
今兹隐然有金汤之固,将使之闻风望尘,而魄散胆落于崎岖岩箐之下,是岂徒得之胜形,亦所以得胜几也。
宜命之为『制胜』云」。
二君皆曰:「然。
请书而刻诸石」。
元丰元年秋八月戊辰鄱阳董钺记。
通议程之元篆额,钜野王延禧立石。
按:《全蜀艺文志》卷三四,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。又见《古今图书集成》职方典卷六一七,嘉庆《四川通志》卷五三。
程德孺江西 北宋 · 张耒
 押词韵第三部
程侯治楚我独知,去时民作婴儿啼。
归来明光见天子,还把一节来江西
年来屡下宽大诏,赤子未免寒与饥。
恩如忧病政如药,知病无药何由治。
朝廷法度寄吏手,付授得所乃合宜。
事如黑白初易睹,敢以容悦相蒙欺。
此行委寄意不浅,列城数十受指挥
任官轻外最弊法,省阁无补真何为。
遥知敏手多暇日,不废樽俎环蛾眉。
从君多乞歙州纸,岁晏天禄供吟诗。
跋施纯叟藏东坡帖后 北宋 · 钱世雄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七七六、《东坡事类》卷九
建中靖国元年先生以玉局还自岭海。
四月当涂寄十一诗,且约同程德孺金山相候。
既往迓之,遂决议为毗陵之居。
六月自仪真避疾,渡江再见于奔牛埭,先生独卧榻上,徐起谓某曰:「万里生还,乃以后事相托也。
惟吾子由自再贬及归,不复一见而诀。
此痛难堪」!
馀无言者。
久之复曰:「某前在海外,了得《易》《书》《论语》三书,今尽以付子,愿勿以示人,三十年后会有知者」。
因取藏箧,欲开而钥失匙。
某曰:「某获侍言,方自此始,何遽及是也」?
即迁寓孙氏馆,日往造见,见必移时,慨然追论往事且及人,间出岭海诗文相示,时发一笑,觉眉宇间秀爽之气照映坐人。
七月十二日疾少间,曰:「今日有意喜近笔砚,试为济明戏书数纸」。
遂书《惠州江月》五诗。
明日,又得《跋桂酒颂》。
自尔疾稍增,至十五日而终。